第718章 对与错

　　吃完饭，张世忠也过来了，大家围坐在一起聊天，此刻，没有一个女人脸上有愁云惨雾之色，也没有一个女人说起目前恶劣的环境，夏玲儿与小薇甚至给张浩天跳起新学的蒙古舞来，而戚静茹与叶冰蓝不服气，也到了中间翩翩起舞，然后让阿茹娜与索梅高娃当裁判，看谁跳得最好。
　　瞧着这样热闹的场面，两个孩子也忘了干渴，闹着也要比赛。到了后来，就连张世忠也加入了进去，手舞足蹈的跳了起来。
　　这无疑是一个很和睦很温馨的家庭聚会，张浩天默默地看着，表面上虽然也在笑，但心里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失败的男人。以孝道而言，自从当年出事入狱之后，他就很少在养父的身边尽人子之职。以夫道而言，他娶了八个女人，对她们本来就不公平，而且渐渐聚少离多，反不如交往之初亲密。以父道而言，无论是苏德还是格根塔娜，他不曾去换过一次尿布，更不曾听到两个孩子第一次说话，看到第一次走路。而王道而言，虽然是他统一了王族，甚至将数十年前分裂的博特格其部收归回族，但是，好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就给他们带来了新的灾难，而这场灾难，很有可能是毁灭性的，让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灰飞烟灭。
　　热闹的场面持续了三个小时，大家喝了自己分配的一小杯水纷纷睡去。张浩天睡在中间，可是他怎么也无法入眠，闭了半个小时的眸之后，心事越来越纷杂，便穿靴悄悄地走出了蒙古包，坐在了外面的一块平滑的石头上，静静地望着繁星点点的天空，在草原上有一个传说，天上的每一颗星就是一个英雄。那么从拖雷祖算起，塔塔罗部不知出了多少的英雄，其中还有自己的父亲哈丹昭日格，他希望能够找到所有属于塔塔罗部英雄的明星，看能不能从中得到什么启示与指引，甚至，他想受到祖辈们的谴责，因为如果不是他从中国带来的这场灾难，所有的塔塔罗部人都会安宁幸福的生活下去的。
　　正默然的仰望星空，想着自己的心事，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却是穿着淡红色蒙古袍的周雪曼出来了。
　　周雪曼走了他身边坐下，伸出了手，挽住了他的右臂，跟着含笑道：“浩天，你是不是觉得压力很大，睡不着。”
　　张浩天知道她是学心理学的，而且又了解自己的所有事情，有心事是瞒不过她的，而且自己此时的确也想找一个倾诉的对象，一点头道：“雪曼，你说，我在中国所做的一切是不是错了，知道自己的身世，回到王族后，我就不应该重组天狼帮，更不该与北雄帮相争，这样就不会杀死陈凌龙，也不会惹来陈青山疯狂的报复，如果巴斯这次兵变是陈青山撺掇而成的，那我的罪过就更大了。”
　　周雪曼静默着，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过了良久，才轻轻一叹道：“浩天，其实我也一直在思索，你在中国所做的到底是对是错，你是黑社会，而且可以这么说，是建国以来最有势力的黑帮老大之一，但公平的评价一个人，不应该只针对他的背景。在中国历史上，有好多的所谓的反贼流寇其实都是为国为民的大英雄，而你虽然当了黑道大哥，但并没有做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我专门调过警方的数据，在你的地盘里，这些年的刑事案件不仅没有上升，反而有了较大的下降，特别是过去的一些有前科的小流氓，在追随你之后倒变得规规矩矩了。而天狼帮的帮规，我也仔细地看过，虽然有暴力的成份，但也不失传统的正义，特别是在你的地盘上不准贩毒也不准吸毒这一条，就连刘组长也大加赞赏，说这在黑道老大中是少有的，而你也执行得非常好，甚至超过了万洪帮，G省一带的毒品交易量比过去下降了六成，这是警方无论多少次大规模的缉毒都做不到的。”
　　听着周雪曼的话，张浩天望着天空中的繁星道：“在入狱之前，我对自己的人生一直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后来接受了刘警官的任务，没有进入三联帮，而跟了苏大哥，他的势力虽然不算太大，但有着自己的原则，宁愿自己少赚钱，也不愿跟三联帮合作，这一点儿我很佩服他。在黑道里听的多了，看的多了，才发现其实真的赌得倾家荡产的人并不多，而嫖得家庭破裂的比例更少，另外的一些黑道生意对普通的老百姓也没有多大的伤害，而最害人就是毒品。一旦毒瘾发作，没有了毒资，可以让清纯的女人变成放荡的妓女，可以让憨厚的男人去偷窃与抢劫，而三联帮甚至派出人去引诱一些未成年的青少年吸毒，心中就非常反感痛恨，就想尝试着建立一个新的地下秩序，做一件连政府也做不到的事情，并且一直在努力着……”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道：“可是后来我发现自己或者太天真了，当我好不容易消灭了三联帮，却发现柯云路还在接着贩，而且数量比三联帮更大，而柯云路死了之后，陈凌龙又接了手，继续开拓毒品市场，而我，只能去战斗，去消灭他们。可是我开始怀疑，就算消灭了北雄帮，统一了南北黑道，会不会还有一个中国最大的毒枭出现，我定下的理想，恐怕是虚幻的，无法实现的。”
　　周雪曼侧头望着他，美丽的眼眸充满了温柔与佩服，轻声道：“浩天，我早就说过，你是一个英雄，但不是一个被大众接受的英雄，我可以给你一个答案，你定的理想，的确是无法完成的，因为现在的毒品数量与种类每天都在增加，全世界的吸毒人群也越来越多，中国人口太多，市场太大，眼红着想发毒财的人实在太多了，是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块净土的，你统一了南北黑道，又定下了不许手下贩毒也不许人在你的地盘上贩毒的规矩，那无疑就拦住了这些人发大财的路，当你坐上中国黑道之王的宝座，同时也将成为这些人想要诛杀的目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再加上你做的事，没办法让政府让公众接受，迟早会落得像戚英航那样的下场，这次回来，你的确是要好好地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了，你是蒙古身份最尊贵，人人仰望膜拜的塔塔罗王，王族才是你最大的责任，而圣陵才是你最该守护的地方。”
　　张浩天默默的听着，缓缓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眸，过了好一阵才重新睁开道：“不管我今后要走什么路，都不会放过陈青山，也不会放过北雄帮。”
　　周雪曼“嗯”了一声，将头贴在了他的肩膀上道：“我赞成你这个想法，北雄帮以胡子起家，作恶太多，并不在三联帮之下，的确是不应该存留于中国，而陈凌龙从小就是陈青山的骄傲与希望，你杀了他，陈青山也不会放过你，你和他只能有一个活在世上，为了你的安全，你不杀陈青山，我也会劝你杀他。”
　　张浩天点了点头，不再自责，心中却油然升腾起一股浓烈的杀气，而这股杀气渐渐的则转变成了旺盛的斗志，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认输，绝不会。
　　到了第二天，张浩天就在山谷外与属民们攀谈交流，给他们带去战胜敌人的信心，而见到王爷在最危难的时候回到部落里来，属民们显然受到了鼓舞，就连过去孛延部的人也纷纷表示要誓死追随王爷与敌人决战，把进入圣陵禁区的敌人统统消灭，一个不留。
　　而在白天的时候，那两辆军用直升飞机来袭击了两次，不过在第二次的时候，有一架直升飞机已经没有了导弹，由于要防着塔塔罗部人用AK47作密集射击，只能在高空射击。而在这一两天的袭击之中，塔塔罗部人已经有了躲避的经验，在听到空中有机器轰鸣声响起之后便散了开来，伤亡的人数比前几次少了。
　　张浩天带来的那柄狙击步枪只剩下三枚子弹了，而那两架军用直升飞机飞得甚高，机舱里有副驾驶，加上重机枪手，每架飞机上的人数至少在七人以上，是没有可能打下来的，因此也只能在山谷外的人群中躲避着军用直升飞机的袭击，他问过了通晓俄文的嘎尔迪，知道直升飞机上面写的是“俄罗斯蓝盾保安公司”，而这个公司，应该也像是美国参加伊拉克作战的“黑水公司”一样，是专业的雇佣军，尽管他们只是为钱而来，但人人手上都沾着了塔塔罗部人的鲜血，就算是在圣陵禁区没有把他们消灭掉，追到俄罗斯也要干掉这些人。
　　嘎尔迪派出去侦查直升飞机基地的人还没有回来，张浩天关心着整个蒙古的局势，用通讯接收器联系了格格木，得知伊麻山脉现在还没有失守，但第三军与第四军及中央空军大队已经蠢蠢欲动，大有参与叛乱之势，现在第一军与第五军全部压上去防御了，不过虽然没有中央空军大队的支持，但第五军的空军非常勇敢顽强，尽管数量与机型的先进程度都比不上第二军的空军，可是在伊麻山脉上空并没有吃太大的亏，现在巴斯已经没有了明显的空中优势。
　　在通话中，张浩天了解到，现在第三军与第四军及中央空军大队还没有明目张胆发动兵变支持巴斯的原因是通过媒体的调查，六成以上的蒙古民众是反对通过兵变来夺取政权的，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一些革命党的党员。而从世界各国政府的反应来看，除了一个俄罗斯，几乎所有的国家都谴责了这种违法的暴力兵变行径，特别是中国与美国，谴责的措辞最为严厉。
　　因此革命党主席苏尔旺到现在都没有发表明确的申明支持巴斯，并号召所有的革命党人参与到这场叛乱中来。
　　结束了与格格木的通话，张浩天微微舒了一口气，中国政府与俄罗斯政府的力量可以冲抵，别的国家的谴责也可以不用去理会，但有一个国家对于这件事的严厉反对无疑对苏尔旺等革命党人起到了作用，而这个国家就是美国，它毕竟是世界上的头号霸主，而且也向来不会按规矩办事，特别是对一些小国家，想搞谁就搞谁，要是美国反对这次叛乱，就算是推翻了格勒巴乐为首的民主党内阁，苏尔旺的位置也难保会坐得长久，甚至还会因为发动战争罪和反人类罪接受国际法庭的审判。当年的南联盟总统米洛舍维奇就是前车之鉴，要冒这个险，的确是需要勇气的。
　　对于美国这次对巴斯兵变的严厉谴责，张浩天也可以猜到一些原因。自从格勒巴乐当了总统，制定了疏俄亲中的政策之后，当然也害怕俄罗斯对其不利，因此在亲近中国的同时，也积极的与美国打交道，特别是在美国最关心的反恐事务上给予了配合，而美国向来把俄罗斯视为战略大敌，当然不希望由强硬的俄罗斯控制蒙古，在这样的基础上，国际的大环境对格勒巴乐有利，而剩下的就是他自己能否取得国内军事斗争的胜利了。
　　张浩天回到沙漠的第二天，水更缺了，大家本来就不够的用量又减了三分之一，十六岁以上的成年人每天只能够喝三小杯，而生存能力差些的儿童与老人可以喝四杯，至于伤员，则可以喝到六杯。在沙漠炎热的天气下，每个人的嘴唇都开了裂，眼神中也渐渐有了绝望之色。
　　张浩天知道，塔塔罗部人不能在沙漠里坐以待毙，但是他必须等待。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更不能乱了方寸，让指挥出现失误，有的机会，只有一次，是不能有丝毫浪费的。
　　在下午的时候，嘎尔迪派出去查看直升飞机基地的人陆陆续续的全部回来了，每三人一组，共二十一个组，回来的有一大半，这让张浩天更有了信心，敌人的卫星无法侦查搜索到小股的力量，而直升飞机更远远不够，只能封锁住圣陵禁区边缘的那一带，他的力量并没有完全被钳制，而且是时候发动攻击了。
　　召集了五位额图，然后将所有的探子都叫到了大帐询问，他的估计并没有错，敌人最大的直升飞机基地的确是在南方，那两架军用直升飞机就停在那里，另外还有十架左右的小型直升飞机在换机师轮流起飞，不过有一支北雄帮部队在驻守着，探子没有靠近，从经验上估计，应该在三四百人左右。
　　而除了这个基地之外，探子们还发现了一些直升飞机基地，但都不怎么大，停着五六架直升飞机，有一百来人守着，大概隔着一百多公里一个，将整个圣陵禁区环了一圈。
　　让探子们在地图上标明了各直升飞机基地的位置，让他们出去休息，张浩天就开始和五大额图商量起行动的计划来。探子们目前发现的基地肯定是不完全的，而他也没有打算将所有的直升飞机都消灭掉，但是至少要破坏掉一部分，这样陈青山对于圣陵禁区的外缘封锁就解除了。而他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再调这么多直升飞机进禁区里来，而利用这段时间，就可以想办法让格格木运送武器，如果实在不行，也可以让属民们分散走出禁区，保存住大部分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