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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动了老婆的乳房】【单集】【作者:d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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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7-1 09:28:19 | 只看该作者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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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greateast 于 2021-7-1 17:2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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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陈刚,刚才你摸过我的胸部?”妻子轻轻地推了我一下,大声地问我。

  我今晚在外面吃饭,回来已经十点半了,一挨到床就睡过去了。妻子是不是做梦了?因此我躺着没有动。

  “陈刚,你看,谁弄烂了窗上的纱网,”妻子坐了起来,半只从乳罩里探出来,轻轻晃着我的眼睛。

  窗子一直是开着的,但是窗框外侧钉着十几根钢筋,人是进不到屋子里的。妻子靠着窗子,难道是有人在外面弄破了挡蚊子的纱网,把胳膊伸进了窗子摸了妻子的胸部?有这种可能。房子在村头上,院墙又矮,人很容易进到院子里来。

  “听,外面有声音,”妻子神色慌张起来,“你听见了吗?”

  说实在的,我什么也没有听到。不过,我还是跳下床,冲出了屋子,一下子从院墙上跳出去——屋后一家的狗突然叫起来,我急忙朝狗叫的地方跑过去。

  然而,还未等我绕过房子跑到屋后,一辆摩托车已冲上了离我住的房子不过几十米远的公路,拐过村前的弯路消失在黑暗里了。

  难道就是这个驾驶摩托车离开的人跳进院子里动过妻子胸部?

  我和妻子本来是住在镇机关家属大院里的,但是现在那里的房子全拆了,正在盖宿舍楼,于是就在镇机关附近的村子里租了这房子。院墙是矮一点,但是谁这么大胆敢跳进院子把手伸向我的妻子?要知道:我是在镇派出所上班,是一名警察。

  夜像一位老人,坐在远处的山岗,把星星挂满在脸上;风却像一位盲人,唰唰地抚摸着睡熟的村庄;躲在不同地方的青蛙,却在齐声歌唱;村边连成一片的庄稼,已甜甜地进入梦乡……

  但愿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在梦里,我闭上眼睛,不愿去多想。

  妻子很漂亮,我说她像天仙一样美丽,不会有人提出异议;我说她非常非常爱我,也不会有人出来反驳。生活像一根结实的绳子,把我和她捆绑在幸福的帆船上,快乐的水载着我们自由的流浪……

  出了屋子的妻子,过来轻轻地靠在我的身上,我随即把她拥在怀里。她的肉体好像化成了温柔的夜色,通过呼吸就遍布在我身上。

  “捉迷藏吧,”我说。这是我和妻子的暗语,是做爱的意思。“还从未在外面玩过这样的游戏呢。”

  “观众太多了,”妻子深深的吻了我一下,“天上的星星不说,蚊子会用肉做的口袋装满你我的鲜血来纪念我们这次游戏。还是回家去吧。”

  重新躺到床上,我却没有了“捉迷藏”的兴趣,因为明天要早早上班。

  妻子把脸贴在我的胸脯上,手在我身上轻轻地抚摸着,这是她想“捉迷藏”之前喜欢做的动作。

  “我想早点睡觉,”我说,“明天要上山,全县雨季造林现场会在咱们镇召开,县长亲自来,全所的人除了留下值班的,都要上山。”

  “明天上山别光欣赏风景,多注意脚下呵,”妻子的手不动了。“如果天不好,别忘了带雨衣,——这事我想着。对了,我明早要早点做饭,是吧?”

  我使劲握了一下妻子的手,算是回答。她就把脸贴在我的肩膀。我睡过去了,可是她还在想……

  第二天上午在山上,下起了小雨,我才注意到妻子用麻绳绑在摩托车上的雨衣。妻子,我谢谢你!我在心里说。这事虽然小,我却不会忘记,雕刻在了爱的心底。

  我把雨衣从摩托车上取下来,但是没有披在身上,因为大数人没有带防雨的工具。所长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把雨衣送给了他。可是所长又把就雨衣送给了站在主席台下的,本镇的副镇长穿上。县长、林业局局长、镇党委书记、镇长坐在临时用土筑起的主席台上,主席台的顶部用塑料布遮挡,雨下得再大,主席台上的人也淋不着。

  从山下通到开会这个地方的土路上停放着三十多辆小轿车。这座山却是光秃秃的,山上比我高的树还没有停在这里的小轿车多。

  我这是第四次来到这座山值树了,年年值树不见树,主要原因就是镇领导也好,村领导也好,没有真正把植树的事情当回事,平日的工作只是应付上面的检查,检查过后就不管树是活是死了。这次值树现场会,镇政府又花了很多钱,先买了树苗,后又用挖掘机筑了主席台,现在遍布在山上种树的人也是花钱雇来的。当主席台上的镇党委书记介绍本镇的值树经验时,我的脸上阵阵发热,因为他说的大多是空话假话。

  雨没有下大,但是我的上衣已经湿透了,也许妻子正为给我准备了雨衣而感到欣慰,她却没有料到我会被淋透。前天下过一场大雨,上山的挖掘机在路上陷过一次。现在雨下得虽小,但是山坡上已经开始淌起细小的水流来了。

  可是,我突然听到异样的声音——主席台后面的山坡上,一堆泥沙正往这儿滑落着,几块石头已经从这堆泥沙里冲出来,正朝主席台滚落下来。

  “危险!”我大叫一声,随即跳到主席台上,一手抓住了县长,一手推了林业局长一把;我把县长刚拉到一边,几块石头就落下来,其中一块击中了镇党委书记,他当场就倒下去了。镇长则被石头砸飞的桌子面击中了,侧倒在地上。

  我把县长压在身下,林业局长因为被我推在一边,没有挨上石头。然而随即而下的泥土,冲落到主席台上,我身上虽然受到了泥土的撞击,但是并没有受伤。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好多人冲上了主席台,把我从泥土中拉出来,把县长从地上扶起来。

  “谢谢……”县长说。他过来使劲握住我的手。“你要不要紧?”

  “没事,”我活动了一下身体,身上的泥土刷刷地往下掉。

  如果妻子知道了这个场面,好心疼我了。

  会场已乱了套,有忙着救人的,有大喊大叫的,有打电话叫救护车的。不知是谁把我的雨衣披在了县长身上。

  人们已经把埋在土里的人扒了出来,曾坐在县长左边的党委书记停止了呼吸;林业局长和镇长都受了轻伤。县长只是把衣服弄脏了,受了一点惊吓,一点事儿也没有。

  几辆轿车把受伤的人拉走了,但是,不管我愿不愿意,所长硬是也把我往一辆车上推,叫我到医院检查检查。可是车一下山,我就从车上下来了。我没事,不想到医院。我走进村口的一家商店里避雨。现场会已经“结束”了,一辆辆轿车从商店门口开过去。

  雨下大了,商店的铁皮顶被雨敲得哗哗响。我脏乎乎的像个泥猴似的,连下的橙子也给人家弄脏了。于是我干脆就出了商店,冒着雨往派出所赶。

  “等等,”店主的女儿追出来,递给我一把雨伞。“不管什么时候捎回来就行。”

  但是还没等我说声谢谢,她就跑回了商店。

  雨在欢快地敲打着雨伞,脚下的泥土叭嗒叭嗒地响,云好像对什么都有意见,挺着黑厚的脸。

  今天这个装模做样的现场会早早结束了,我非常高兴。就是山体的突然滑坡,给部分人造成了巨大痛苦,我心里也非常难过。

  走了十几里的路,回到派出所天就晌了。雨停了,同事都以为我是从医院里回来的,纷纷打听被救护车拉走的另外几个人的情况。他们都很兴奋地看着我,因为我救的人是县长,谁能料到将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不知道,我光知道我没事,”我说。看到我的摩托车好好地停在车棚里(同伴把它放在车上拉回来了),我就准备回家了,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所里没有洗澡的地方,我要回去好好的洗一洗,换身干净的衣服。

  但是妻子不在家里。中午我一般不回家吃饭,今天给现场会做保卫工作,镇政府也会安排我们到饭店吃饭的。

  太阳热水器里的水一点也不热,但是我还没有洗完,手机就响起来。

  “小陈呀,你上午做得太好了,你真伟大!”是所长打来的。“下午就不要上班了……放你几天假,在家好好休息休息吧。”

  我答应着。所长从公安局里调来还不到半年,还不熟悉乡镇基本情况。我能听出来,他也是很兴奋。

  我泡了一包方便面吃过,然后就睡了一会儿。

  妻子四点多钟回来了,她对我笑笑:“今天没有被淋着吧?”

  “淋着了,”我指了指脱下来的一堆衣服。

  “雨衣呢?”她吃惊地问我。

  “给别人披了,”我不好意思地说。

  妻子有点不高兴了。她把对我的爱,通过语言或是物体传递到我身上的时候,希望我能好好地享用,不喜欢我“转嫁”给别人。

  她过来抚摸着我的脸,我把头埋在她胸前。只从我参加工作后,像这样在白天亲热的机会不多。派出所活多人少,不下班一般不回来,也没有个星期天什么的。

  突然有人敲门,而且还很急,好像要把门踹下来似的。我跑去开了门——前进村的村长周大胜,从嘴里喷出很浓的酒的味道,两眼直直地盯着我。

  “听……听说你在家里……我儿子跟你学武功的事你考虑了没有?”他说。手扶住门框,但是还是差一点倒在我身上。

  “还是送他进正规武校,”我说,“既能学习武术,又能学习文化。”

  “不……”周大胜摇着脑袋,“武术学校没有绝技,而你有。再说,我儿子不是学文化的料,初中毕业就行了……”

  我会一点功夫,警校毕业后,就做起了警察。周大胜找过我好几次了,叫我交他儿子学功夫,我是个热爱工作,且有家庭的人,没有时间带徒弟,就一直没有答应他。

  “再不要为此事找我了,”我有点火了,因为周大胜硬要闯进屋子里,我真的不欢迎一个醉汉;妻子更讨厌酒味。

  “你有什么了不起,”周大胜突然对准我的脑门打过来。我身子一闪,他的拳头击在了我的肩膀上,但是他随即失去了重心,要不是我扶着他,他就倒在院子里了。

  他竟呼呼地睡过去。我总不能叫他倒在我身上睡,只好把他抱进家里,睡在沙发上。

  妻子没有言语,但是一直皱着眉头。我知道她心里有话要跟我说了,因为她在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之前,总是皱着眉好好想想的。

  但是周大胜哇地一声吐了,一些还没有消化的饭菜流到了他的脖子里和衣领上。我差一点也跟着吐出来。急忙把他抱到院子里的木凳上,然后脱掉他的上衣。妻子舀来了水,我就给他冲了一下脖子。妻子把他的衣服扔进了院子的洗衣盆里。我把他和凳子一起抱到墙角,叫他倚着墙睡,又忙着收拾家里的呕吐物了。

  “你不做警察行不行?”妻子把衣服洗完,晾起来说。

  妻子是跟师傅学功夫的时候认识我的,那时我就进了警察学校。师傅最拿手的功夫是绳子功,舞起绳子来,只见一团黑色的雾在飘动,遇到石石烂,遇到树树倒。但是他选择徒弟要有几个条件,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人要正直,心要善良。妻子的父亲是一个企业家,一直支持公益事业,他把自己的女儿送到师傅面前的时候,师傅很高兴就收了她做徒弟。妻子跟我结婚,但是并不喜欢我做警察。这是她第三次提出叫我辞掉警察这个职务了。我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话语跟她解释。

  我的手机响了,是副所长打来的,有人报告在后瓦夼村的山脚下,雨水从泥土里冲出了一具女尸,已开始腐烂了。所里的面包车马上就过来拉我去保护现场,县局刑侦大队的人随后就到。

  出门的时候,我想亲吻一下妻子,但是她躲开了。可以前我出门时她总是主动地亲吻我。我开始担心有一天会失去她了。

  车到后瓦夼村,那个报案的老人等在村口,他是到地里看庄稼时发现尸体的。尸体本来埋的很深,但是上游的一个溏坝决了口子,大水拓宽了河道,才露出了埋在河边的尸体。车开不到山脚的现场,我们走到河边。远远地看到了那具女尸,她在小河边的泥土里,露着半个身子,身子朝下,黄色的长发,两只手被绑在身后,一只向下垂着,被水冲得晃来荡去。

  是情杀?奸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叫这位女子失去了性命?我知道我将对妻子说什么了。只要社会上还有罪犯有凶手,我就不会退出警察的队伍。

  等邢侦大队的人来到以后勘查了现场,并小心地挖出尸体运走,我们才撤离了现场。之后我又回到派出所忙了一阵子,回到家里,已经六点多了。周大胜还在那里睡着,不过他不是倚在墙角上,而是躺在地上了,身下铺着单人的竹席,身上还盖着一条床单。——妻子对他还行啊。但妻子不在家里。

  我发现了她给我留了一张纸条——陈刚:我想一个人呆一些日子,不要找我。也许你我的结合是个错误,我不适合做一个警察的老婆。我们还年轻,重新选择,你会找到一个比我更爱你的妻子。

  梁艳也许妻子回娘家了。她喜欢一个成天陪在她身边的丈夫,喜欢丈夫有钱还得浪漫。可我呢,前两个条件都做不到;第三个条件做起来容易一些,可是没有时间和金钱的保证,要浪漫也浪漫不到哪里去。

  我打电话要了一个出租车,亲自把周大胜送回了家里。他的妻子要留我吃饭,被我拒绝了。他的儿子拉着我的手,直问我什么时候都教他学功夫。

  “听我的,还是读书,”我老对他这样说。

  妻子离家出走,我突然害怕回家了。以前不管在外面做什么,总想着家,想着妻子,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可是现在呢,有家却不愿回去了。今晚我不值班,我又能到哪里去呢?

  我一个人出了村子,路边的树在风中沙沙地磨擦着树叶,伴奏着青蛙的鸣唱,这自然的音乐像流淌的小河浸透了我的肉体,让我心里舒坦了许多。如果妻子真的想离开我,那就叫她离开好了,她和我不能共奏生活的和谐乐章,就不要勉强了她了。

  镇政府驻地的几家饭店前都停着车辆,这几年有的农民富裕了,也开始经常到饭店请客吃饭。派出所的那辆警车停在一家饭店前,不知谁又在请我的那些兄弟了;如果是村干部,那就是在用公款请;如果是个平民,那准是有什么事要求派出所的人了。虽然上面规定不准喝酒,但是他们还是适当喝一点的。特别是那几个从农村招来的合同制民警,他们的地位低,工资低,因此对自己的要求也低,不把纪律当回事儿。

  刚走进派出所的大门,一辆豪华的轿车从外面驶进来,在我的身边停下了。

  “请问,这是海河派出所吗?”从车上下来一个女人问我,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是从她的衣着上,感觉她与从不同。

  派出所的大门刚好能开进一辆车,她的车灯一定照见了挂在大门旁边的醒目的派出所的木牌;她现在却明知故问,我真不明白有的人就是喜欢浪费别人的时间。我只是点点头。

  “再请问,那个叫陈刚的在不在?”女人又问。

  “我就是。”

  “哦,听说你的功夫很厉害,”女人说,“头上挨了从山上滚下来的大石头,都出没有事儿。谢谢你救了我爸爸。——我叫丛容,今晚我想请你。走吧,请你上车;吃完饭,我再把你送回来。”

  “不,请你回去吧,我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没什么。”是县长的女儿,说话就这么“霸道”?我转身要离开。

  丛容急忙冲上一步,挡在我面前,也许她习惯了对别人发号施令;可我就是我,我不欠你的也不求你,我爱去才去呢。

  “我真的不想去,请你们回去吧,”我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就走。今晚我想睡在宿舍里,一个人好好地想一想,对今后的工作和生活有一个新的打算安排。妻子要离我而去的事实,是一个挑战,又非常残酷。爱情和工作,我只能选择工作,这就是我今后的生活目标。

  但是丛容抓住了我的胳膊,拉住了我;然后又挡在我面前,不让我走。她想说什么,但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这时从车上下来几个人,走过来。

  “你小子是天上的月亮吗,谁也请不到?——也不看看是谁在请你?真是的……”一个烫过发的男人用一只脚踢了踢水泥路面上的一块石头对我说。

  “我就是天上的月亮——世界上只有一个我。我去与不去,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做出决定,因此你不要插嘴。”我最讨厌这种油嘴滑舌,声调软绵绵的男人;他们会露出亲切温暖的表情,可是心里呢,却暗藏毒计,不安好心。

  “你……”烫发男人伸出拳头在我面前晃了晃。

  突然,从容的手机响了,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要接听。我绕开她,但是她又追上来,仍然挡住我。

  “是吗,”她对着手机说,“真的?什么?后瓦夼村,哪个镇的?天哪,肯定是被人谋杀的。好的,这样吧,有关他(她)的消息,请马上告诉我。”

  我决定要跟丛容去了,因为电话里有人对她提到了后瓦夼村的谋杀案,她为什么要对此感兴趣呢,我很想知道。

  “陈刚,你我都是同龄人,”从容对我说,“不管你做过什么,可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不管为了什么,我只想和你交个朋友。你还不想去吗?”

  “那我去。”

  丛容向我伸出手,我也伸出手来,她好象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指头上,我在心里笑了笑。

  轿车进入城里,在县委招待所门口停下了。丛容要在这儿请客,一定不用自己花钱。但是,正当我们要进招待所大楼时,有个女人在招待所的大门口外叫了从容一声。

  “肖兵,你先带人上去吧,”丛容对那个烫发男人说。

  “三楼309房间,”肖兵说对我说,他带头走进了招待所。其他的人跟着他走进去了。

  我猜不出丛容为什么对发生后瓦夼村的谋杀感兴趣。是谁在叫从容?不会是告诉她谋杀案的情况吧,所以我想靠近她探听一下消息。于是我又返回到招待所大门口。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离大门口不远的地方,丛容和一个女人朝轿车走过去。县委招待所处在一条死胡同的尽头,因此这里没有来往的车辆,非常安静。

  然而,当丛容靠近轿车的一霎那,有人从车里伸出手抓住了她;一直躲在车后的一个男人冲到了丛容的身后,和那个女人一起把丛容往车上面推,这分明是要绑架她——“放开她!”我大喝了一声,朝汽车冲过去。

  那个男人放开抱着丛容的手,从腰里掏出匕首迎着我上来了,看他的一招一式像是有武功的样子但是我把身了一闪让开了他。丛容已被人拉上了车,只有双腿还留在车外。另一辆轿车从一个角落开出来,好像过来接应挥舞匕首的男人。

  我跳到轿车跟前,一手推开了那个女人,另一只手抓住了丛容的一只腿;同时我的右脚往后踢了一下——正中要用匕首刺向我的那个男人的小腹,他叫了一声,倒在地上。我使劲把从容往车外一拉,几乎把那个在车里抱住从容的男人拉出车外,他急忙忪开了丛容,但是他的头还是碰到了车体,痛的叫了一声。轿车向前开走了。

  而那个女人和对我行凶的男人上了第二辆轿车也逃掉了。要不是我抱着丛容,至少能抓住这一男一女。然而这两辆轿车都没有车牌,这肯定是一场早已策化好的绑架案。我放开了丛容,她呆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走吧,我们到楼上去吧,”从容拉着我的手说。

  我挣脱了她的手。我往四下看了看,没人看到这场绑架案的发生;招待所传达室的老人正在那儿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电视机的音量很大,在外面都能听得见。

  丛容先把我送到了房间,她到洗涑间去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当她回到房间坐下来的时候,又说又笑的,好象刚才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叫她担惊受怕的绑架案似的,我真的佩服她这种遇事不惊的沉稳性格。我呢,脑子里又多了一个问题:一直在寻思着,是什么人要绑架县长的女儿?至于饭桌上上了什么样的菜,什么样的酒,一点也没看在眼里。酒,我是不喝的;菜,我就随便吃一点。心里乱糟糟的,谋杀案、绑架案和妻子的出走搅合在一起,我真想快点离开这里,回去叫“睡觉”给我整理一下纷乱的思绪。

  饭桌上的人除了我之外,都是,他们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高谈阔论,大吃大喝。我正打算要离开的时候,丛容在饭桌底下用一只手摁到了我的大腿上。她上衣的一个扣子开了,粉红色的乳罩格外显眼。我有些反感,她真是一个既固执又放荡的女人,而我最讨厌这样的女人。

  “对不起,我先走了,”我站起来,小声对丛容说。

  丛容有些不高兴,但还是陪我下楼。她到服务处结了账,我看她是付的现金。

  “你为什么不签个名字呢,难道这桌酒席还用得着你付钱吗?”我好奇地问她。

  “你怎么能这么想?”丛容不高兴了。“是我请客,又不是爸爸请。——好了,我送你回家吧?”

  “不,我打的回家得了,你还是回去陪你的朋友吧,”我说。

  “现在你成了我最好的朋友了,”丛容笑笑。她从提包里拿出一张名片给我,“有事打我的电话。”

  她是城里一家婚庆服务部的经理。父亲是县长,她倒是没有在政府部门工作,我对她又多了一个猜疑。

  她打开车门,等我上车。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钻进了车里。

  “你认识那几个要绑架你的歹徒?”还没等丛容发动汽车,我问她。

  “不认识,”丛容说,“我也纳闷呢:究竟是什么人要绑架我。”

  “不认识,人家一叫你就过去?”我说。

  “因为工作的关系,经常有不认识的人找我,”丛容说。

  “还是不要送我了,你先回家,然后我打的回去,这样你安全,我放心。”我说。

  丛容什么也没说,开动了汽车。车刚驶出招待所,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辆汽车尾随而来,丛容转脸看了看我,心里有些紧张。难道她又被人跟踪了?

  刚拐了一处拐弯,突然,一辆面包车从路边窜上了公路,横在路当中,丛容赶紧来了一个急刹车,差一点就撞到了一起。前面是面包车,后面是跟踪而来轿车。我也紧张起来,不知将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从面包车上下来一个剃光头的胖子,年纪不过二十,过来用手敲了敲丛容那边的车窗玻璃。我稍稍往丛容那边倾着身子,如果光头敢把手从车窗里伸进来,我就能把他的手腕子拧断。

  “你们要做什么?”丛容大声问光头。

  “你得跟我们走一趟了,”光头说,“有人想见你。这也是我们要完成的任务。”

  “要是我不去呢?”丛容问他。

  “我们就要挨处分了,我们少了工资不说,我们组长就会少一个手指的。”光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丛容。

  “少了工资丢了手指关我们啥事?”我说。我要激怒光头,叫他说得更多。他们这帮家伙很大胆,竟敢对县长的女儿下手。对于歹徒,你越是害怕手软,他们越是以为你好欺。

  “小子,你是谁?大胆的话,你就下车来,”光头身子没有动。

  我听到车外有异样的声音:有个人从后面的轿车里出来了,过来埋伏在车窗下面。我虽然没看到他,但是通过声音我也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我猛地推开车门,藏在车窗下的那个家伙手中的砍刀当的一声落在了地上,他也被车门撞倒在地上。他们这帮家伙真够狠毒的,要行凶了。

  “你不怕坐牢吗?”我下了车,用一只脚踩在这个家伙的胸口上,问他。

  “坐牢?死亡都不怕,坐牢算什么?”那个家伙说得很轻忪,没有半点害怕我的意思。

  从面包车上下来的三个人,从轿车上下来二个人,同时朝我包抄过来。

  “快上车,”丛容焦急地对我说,“要不你就快跑,危险啊……我打110,可我打不通啊,老是占线……”

  跑?要是我真的要跑,能跑得出去吗?——我突然弯腰用双手分别抓住了我身下这个家伙的衣领和腰带,把他举过头顶,用他做武器,然后身子转了一个圈,就打倒了两个家伙。

  “继续打110,”我对丛容喊。

  “放开我!我会杀了你的!”我手里提着的这个家伙嚎叫着。

  我把他的头往柏油路面上轻轻一撞,他就大叫一声,再也不敢说话了。

  突然我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感觉不对劲,还没有来得及用衣袖捂住鼻子,我的双腿发软,倒在地上……

  这帮家伙对我使用了毒气。

  “他是个警察!”我听到了丛容说了一句,就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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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正文,第二章

  龙腾小说网欢迎您()一口水把我呛醒了:我被人扔进了路边的水沟里,我的身体堵塞了水沟里的水流,本来水流不大,然而是我的身体把水位抬高了,水漫过了我的身体继续流淌,一些水就流进了我的嘴里。我翻身爬起来。手和脸很痒,我喂饱了很多的蚊子。路上偶尔有过往的车辆,但是不见了丛容和那些歹徒的车辆。

  不知道丛容怎么了。

  也不知道警察来过了没有。

  我的头还有点晕,在路边坐了一会儿。手机被水浸了,无法开机。我心里沮丧极了,没有保护好丛容,自己被人喂了蚊子。这时我才意识嘴里的臭味,使劲吐了几口唾?i,想呕又呕不出来。

  我想到了妻子,此时的她在做什么呢,不知道休没休息。如果她知道了我现在的处境,一定会心疼的。我握着没有用的手机,真的想和妻子通话,哪怕听到她的一声呼吸……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到了县公安局110值班室。出警的面包车刚进院子,我看到了黄景从车上下来了,他是我警察学校的同学,被分在刑侦大队。

  “是到青海路出警来?”我招呼也没打,就急着问他。

  “你怎么知道,”看到我一身湿透的衣服,黄景有些吃惊。再看我焦急的样子,他就知道我想了解这次出警的过程。“报警的女人说有人要行凶绑架,可是我们去了以后,什么也没有发现。——你想知道什么?”

  “你可以打这个电话,问一下报警人现在的情况,”我拿出丛容留给我的名片。“——是县长的女儿,我刚才就是和她在一起的,可我遭到了暗算,她呢,不知道被歹徒们带到了哪儿……”

  黄景已经知道我救县长的事情了,今晚我和县长的女儿在一起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有警察陪着的县长的女儿遭到了绑架,这事情就复杂了。黄景拿出手机,开始拨打丛容的电话。

  “你好,”电话接通了,“丛容吗?……”

  我一把抢过黄景手里的手机。

  “是我,陈刚,”我几乎喊起来,“你在什么地方?”

  “我正要回去找你呢,”丛容说,语气还算平稳。“你没事吧?在哪儿?担心死我了。”

  “没有事,我在公安局,很安全。”

  “他们把我带到了县郊的一处山坡上,然后就放了我。不过有个人叫我转告我爸,叫他对县拖拉机厂改制的事不要跟领导做对。——你真的没事?”

  “没事,只是喝了一口臭水。”

  “那……我回家了。绑架的事,和我刚才对你说的话,请不要对别人讲。好吗?”

  “什么,”我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绑架你就是为了对你说一句话?可是这句话在哪里说不行,非得到一处山坡上?”

  “我也奇怪,”丛容说,“但是事情就是这样……谢谢你……再见。”

  县长不要跟领导做对?领导是谁?我猜想一定是县委书记了。——那绑架是与全县最高的领导有关系?

  我浑身打了一个冷颤。站在一边的黄景急于得到报案人的一些情况,见我摆了摆手,失望地叹了口气。在警察学校的时候,我和他同在一个班,我是班长,什么事他总爱听我的。现在我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民警,和我在一起,他也总是觉得我做什么也是正确的,只要我的决定,他就默认,心里有不痛快的地方,也不愿当我的面表现出来。

  “后瓦夼村谋杀案有什么新的消息吗?”我问他。他白天到过女尸的掩埋地点。

  “死者的画像傍晚已制作出来了,相当漂亮啊;解剖结果也出来了,她是窒息而死,死前发生过性关系,不排除QJ的可能。至于身份的确定,得些日子了。真想马上捉到罪犯,我的手都痒痒的……”黄景把握紧的拳头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打的回到了家里,拖着疲惫的身躯,多么希望妻子就出现在门后啊。我先敲了敲门——没有妻子欢快的应答声,没有脚步声,也没有了助我心里兴奋的灯光照出来。没有了妻子的关心问候,没有了妻子的亲吻拥抱,一个人躺到冰冷冷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

  我爬起来,摸黑回到派出所,敲开值班室的门。值班的李炳顺直打哈欠,冷冷地看着我,半夜三更的打搅他,我心里很愧疚。

  我用值班室的电话往岳父家里打电话,可是没有人接。倒是师傅的电话给打通了,好久没跟他通话了。要是普通人,光从声音上就能判断出是不是刚从睡梦中起来,然而师傅的声音始终是平稳刚劲,从中听不出喜怒哀乐,判断不出他此时的心情如何。

  “师傅,”我说,“梁艳没去过你那儿吗?”

  “又闹矛盾了?”师傅说话从不拐弯抹角。

  “没有……不,一直就有矛盾,你知道的:”我说,“她不喜欢我做个警察。离开家了,要一个人过些日子,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没有来,”师傅说。“自从你做警察,我就研究警察。做个警察很难,做个好警察就更难,所以,像你这种刚直不阿性格的人,就不能做警察。”

  “什么?师傅呀,你也不支持我做警察?”这是师傅第一次对我当警察表态。

  记得我到警察学校报道的时候,是师傅亲自送我去的,师傅很高兴,一直鼓励我好好读书,将来做个好警察。可是他现在竟然这么说,我心里有一些难受。是不是妻子跟他说过什么来着?

  突然几辆车冲进了派出所,我慌忙放下电话。所长、副所长、教导员——除了值班的李炳顺,所有人都出去抓卖嫖娼的人;派出所一辆吉普车不够,又借了一辆面包车。现在他们抓回了七、八个人回来,个个都很兴奋,因为马上就要收到一大笔款了,派出所有了收入,出去办案的人有了提成,得了钱谁不高兴呢。

  “我没卖,”一个女孩从车上一下来就小声地说。

  副所长踢了她一脚,她差点摔倒。

  “没卖?”所长指着弯着腰的一个男人说,“没卖这个男的说刚和你睡过觉?”

  “他说谎,”女孩的声音更小了,上衣的扭扣都没有系好,用手捂着胸脯,但是还是有些肌肤露出来。

  刘庆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拉到一边,好让车上其它的人下来。

  我看不下去了,真想过去教训刘庆两句,他把姑娘当成什么了。

  “快打电话叫家里人往这儿送钱,”教导员叫人都进值班室。

  所长看到我笑了笑:“哦,你在这儿?回去休息吧,这三天二日的,你就不用来了。”

  “不用,”我说,“我在家也没事。”

  “没事也呆在家里,”所长不高兴了。别人请假都不准,现在给我假我反而不领情。

  我站着没有动,等待着所长分派任务给我。

  “陈哥,”等待打电话的一个人突然叫了我一声。

  我认出他是山湾村修车的高三贵,他比我大,却一直称我陈哥,其实是出于对警察职务的一种敬畏心理。我到他那儿修了几次车,他手艺好,收费偏宜,为人也厚道。不过,他还没有结婚,和父母一起生活。

  “怎么了?”我问他。

  我发现同伴都冷冷地看着我。

  “借我二千元,”他可怜巴巴地说,“我不想打电话给家里,我妈心脏病,我怕她……”

  “你嫖娼了?”我问他。

  “没有,可是我和女孩在一起……真的还没做……叫我拿二千就二千,我以后多干点活就有了……要是把嫖娼的事传出去,我还有脸做人吗?”

  “没有嫖娼拿什么钱?”我说。我想知道更多的真相。

  副所长过来把我推出值班室,他用力很大,就差用手打我了。

  “你不就是救过县长吗,有什么了不起,”他说,“捣什么乱?——他说没嫖娼就没嫖吗?——你回家吧,做好你自己的事。”

  回家?我想起师傅说做个警察很难这句话。我现在能做什么呢?看来我只能回家了。

  刚睡着就醒了:天已经大亮,我看了一下手表,到了上班的时间了。昏沉沉地爬起来,又躺下了,我想起了所长叫我休息的事情来,心里很沮丧——想多做点工作都成了难题。又想到了高三贵,我心里隐隐地做痛,不知道他交钱了没有,也不知道他的妈妈怎么样了。还有那个身体瘦弱的女孩,她真的没有卖吗?

  我用凉水冲了个澡,极力不去想事情。可是今天做什么,我倒犯起愁来。出了门,先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上哪儿?”司机淡淡地问我。

  这个社会有的人连个“请”字也懒得说。跟连礼貌都不愿给别人的人在一起,我就觉得别扭。

  “山湾村。”

  话一出口,我就有点后悔:我到山湾村做什么?

  还没有被阳光刺透的雾像棉被一样低低地压下来,车开得很慢。我把手伸出车窗,要是我能把雾扯下来揉成一团扔掉多好:由于面对很多忧愁的事,我开始异想天开。

  高三贵家的门没有开,修理部也关着门,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在我的心头。有个村民过来了,我没有了向他们打听高三贵情况的勇气。

  “下车吗?”司机依然冷冷地问我。

  “不,”我说,“到南山花园小区。”

  南山花园小区地处城郊,是全县富人的住居区,一色的二层小楼,像积木一样有序地摆布在巨大绿色的草坪上,旁边有树林和人工糊,集中了全县最美的景色。妻子的父母就住在这里。

  我让车停在了小区外面,然后我在水果摊前买了一些水果提着,走过几条街——突然,我看到岳父陪着一个人从家里出来,而这个人好面熟啊。——哦,我想起来了,他是省里出名的一个科学家,发表了很多关于食品方面的很多文章,在报纸电视上经常可以看到那张永远是笑着的面孔。

  两人在一起不奇怪,因为岳父的企业也是生产食品的,在全国有名气。

  太阳从远处的山顶上露出脸来,雾不知散到哪儿去了。两人兴致很高,一起走向不远处的树林。一辆轿车从岳父家的车库里开出来,缓缓地跟着两人。一定是岳父送科学家离开,而两人又谈到了新的话题,兴趣正浓……

  岳父并没有看到我。他家没有关门,我走了进去。

  “艳!”我叫了一声。

  如果现在妻子能出现该有多好啊。可是屋子里没有人。岳父的书房的门开着,写字台上的电脑也开着。我把水果放在一边,坐在沙发上等岳父回来。

  以前,我在这里跟岳父谈过几次,但都是不欢而散,在他心里,他根本就没有瞧起我这个警察。对于和女儿的婚事,他也是反对的,只不过是他的女儿脾气倔强,不听他的罢了。所以结婚后,妻子坚决不回父亲的企业做事,下决心把日子过好,给父亲个样子看看——可惜,她没有足够的能力叫父亲佩服,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现在又想离开我,这更会叫他父亲看不起我了。

  过了几分钟,岳父还没有回来,我就坐在电脑跟前,打算上网浏览一下新闻。可是一动鼠标,当屏保的画面消失的时候,显示屏上一个姑娘微笑着出现在我的面前。她全身裸露,雪白的肌肤使人联想到冬天的雪原;肥大,如果被挡在衣服的后面,还会叫人觉得神秘,可是现在就这么赤裸裸地展现在面前,失去了神秘的色彩,倒不美丽了。

  我吃了一惊:裸体姑娘的右侧上有个很大的痣。要知道,那个被人谋杀的姑娘的右侧上,也有这么一个痣;当时在后瓦夼村的现场,我看得非常仔细。难道电脑上的这个姑娘,跟被人谋杀的那个姑娘是同一个人?我已经记下了这个姑娘的面孔,只要到公安局邢侦大队看一下被害姑娘的画像,就能确定。

  我退离了写字台,如果电脑上的姑娘就是被谋害的那个姑娘,岳父是不是凶手?

  现在社会上包二奶的大有人在,我听说岳父也包了一个,只是我从未见过。不会是他把自己包养的二奶杀了吧?岳母知道岳父包二奶以后,成天愁眉苦脸的,为了解脱心中的苦闷,成天在外面做事,也不愿回家。也许妻子现在正跟她在一起呢。

  “哈哈,”岳父一进门就笑着说,“你好长时间没有来了!”

  我愣了一下,以为他在跟别人讲话呢——他一直走进书房,过来跟我握了一下手,对他来说,这是第一次主动和我握手,我很吃惊。

  “有人看到你来了,”他说,“让你久等了。”

  他以前从未对我这么客气过,我心里感觉很不舒服。

  “梁艳……”我突然停住不说了,如果梁艳没有回来,他肯定也不知道女儿在哪。

  “你要高升了,”他坐下来,示意叫我也坐下。“刚才程书记给我打电话,说公安局要成立个追捕中队,叫你去任中队长。”

  半个月前,我就听说公安局要成立个追捕中队,专门外出追捕在逃的罪犯。“3.18”特大抢劫杀人案的主犯范开,还在逍遥法外,他杀了一对夫妻,抢走现金二十多万元,不把他抓捕归案,平不了民愤。

  “是吗”我以为我听错了,“我参加工作不到二年,哪有资格做中队长?”

  “资格?”岳父说,“市委书记亲自提名你做中队长,谁敢不听?知道吗,你救了县长,功夫出众——你已经出名了。——哦,你不要走了,中午一起喝两杯。”

  “不,”我站起来,“我只是路过这里进来看看,告辞了。”

  我无意中碰了一下写字台,鼠标受了震动,显示屏上,那个裸体的姑娘又出来了——岳父急忙用身体挡住我的视线,我觉察到了他那慌乱的心情。他对挣钱很内行,但是要做个演员,掩饰内心的表情却是差多了。

  出了南山花园小区,我打的直接赶往公安局。在公安局门口刚下车,就遇到了黄景,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老弟,你怎么了?”我比他大一岁,没人在跟前的时候,我常常这样叫他。

  “我刚接了肖玲的电话,她要跟我分手,”他说。

  “开什么玩笑?”我说。

  肖玲是我们警校时的同学,模样漂亮,是很多同学追求的对象。现在在团家旺镇派出所工作,是户籍管理员,两人感情很深,准备今年“十一”结婚。我的婚姻出了问题,黄景的爱情又要出问题,我不相信他所说的。

  “肖玲很尊重你,”黄景说,“你去劝劝她吧,我求你了。”

  黄景从来没求我做过什么——我也没有本事为他做什么,在我的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求我。可是,爱情是两人之间的事情,我不能替黄景或是肖玲做主。

  我摇摇头。

  “我请了假,”黄景说,“走,陪我去趟团家旺吧。”

  他拉起我的胳膊,上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是个女的,岁数不超过三十,表情严肃,话语倒是很多,这是她开车多年养成的习惯:表情严肃给人不可侵犯的感觉,话语很多是想叫客人多开口,她借此来判断有没有危险的发生,好及时应对。

  二十分钟后,当汽车放慢了速度,要拐弯的时候,我突然感到后背重重地被撞击了一下,头朝前碰到了车里的防护网——出租车被一辆大卡车从后面左侧撞击得飞了起来。黄景反应却相当快,撞击的巨大声音一响,他就拉开了车门,还没等车落入路边的悬崖,他就从车里跳了出去。他就坐在车的左边,而悬崖在右边,如果他跳出去不被大卡车伤害是不会有事的。

  出租车在空中飞行了几米远,出了公路,落在悬崖边翻了个,然后直接往崖底落下去——咚的一声巨响过后,紧接着传出一声沉闷的爆炸声,黑色的浓烟就从崖底冒上来,魔鬼一样扭曲着身子,又在天空中慢慢消散。

  闯祸的大卡车没有停下来,打下了一上方向盘,避免跟着出租车冲出公路,逃之夭夭了。

  “陈刚!”没有受伤的黄景站在崖边叫着我。

  “我没事。”从悬崖上部传出我的声音。

  我在出租车跟崖体碰撞的一霎那,打开了右侧的车门,当车体开始往崖底落下的时候,我就跳出了汽车,双手抓住了崖边的忪树,悬在空中。但是我的右脚被从上面落下的石头击中了,痛得很。

  女司机必死无疑,我为她难过。她的丈夫和孩子永远失去了她。而现在我还活着,更没有失去梁艳,我值得为自己庆幸。

  黄景已经拨打了求救电话。崖壁上面不太陡,我抓住树和野草,慢慢爬往上爬,到达顶部的时候,黄景抓住了我的手,使劲把我拉了上来。他面色苍白,浑身颤抖,大口大口地喘着。

  “你没事吧……”他木然地问着我。

  “没看清逃跑的卡车号码吗?”我问他。

  “没有,”黄景说,“头撞到路面上了,当时就昏了。大哥,真的对不起你。”

  “什么对起对不起的,”我说,“意外情况……”

  一辆白色的警车在我和黄景旁边停下来,肖玲竟然从车上下来,疑惑地看着我们。

  “我带着电脑到局里去维修,”肖玲解释说,“可你们怎么在这儿……”

  “出车祸了,”我说,“我们乘坐的出租车冲进沟里了。”

  肖玲蹲下来,靠近黄景:他头上身上都有泥土,额角还擦破了一块皮。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又弹了弹他身上的泥土。黄景像一个木桩似的,一点表情也没有。我心里都焦急:黄景真呆,快点利用这个机会表达对她的爱慕,也许她还会重新爱他。肖玲看着从崖底冒出的黑烟,又看看我。

  “司机在沟底?”她说。

  我点点头。

  黄景站起来,走到一边。肖玲跟着走过去。黄景说什么,我听不到了。但是肖玲突然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的胸脯上。

  在路边的草丛里,我发现了一个钱包,我就断定这是黄景的,一定是他跳车的时候掉的。我挪动了一下身体,把钱包拣起来。里面有钱,还有一张照片:两人面对着镜头,互相拥抱着,一对非常相爱的恋人。照片的背后写着三行字——没有什么能超越我们的爱情没有什么可以把我们分开05,07,12,于烟台两人照这张照片到现在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当时“没有什么可以把两人分开”,然而时间这么短,肖玲就变心了,这是不是有些奇怪?

  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我想听听肖玲怎么说。于是我把钱包扔在十米远的那棵杨树旁边。

  “黄景,你过来,”我说。

  黄景推开肖玲,向我走过来。

  “哎哟,”我故意装出疼痛的样子。

  肖玲也一起过来了。

  “怎么了?”黄景问。

  我指着杨树:“那儿有个钱包,是不是你的?不可能是别人的。”

  等黄景往杨树那儿走,我就问肖玲:“听说你要跟黄景分手,是真的吗?”

  “分手?”肖玲一愣,“瞎说——听谁说的?”

  “我只是担心,没有人说,”我笑了笑。

  肖玲用手把沾在我头发上的一根小草拿掉了,微风把她的一缕长发吹到我的脸上,我的脸有些痒。她的胸部很高,白色的乳罩掩不住丰满的,还是从衣缝露出了一部分,我闭上了眼睛。

  可是,黄景为什么要骗我呢,而恰巧又在这里出了车祸,难道他要谋杀我吗?我不相信。

  其实我的右脚伤得不严重,石块只是把大姆指的指甲打掉了,包扎以后就可以回家。救护车把我拉回到医院,安排了一个病床,不管三七二十一,给我打上了吊针。

  “陈哥!”高山贵走进了病房。

  我吃了一惊。难道他母亲出事了?

  “你从救护车上一下来,我就看到了你,”他使劲从悲伤的面孔上挤出一丝笑容,“你怎么了,不要紧吧?”

  “没事,”我急于想知道他和他母亲的情况,“你在这干什么?”

  “我妈今天早晨四点死在这里……已经送到火葬场火化了,我回来是到收费处结账的……正打算回去……不过,家里有别人,已经派人到亲戚家报丧……”他尽量用简短的语言把事情说明白。但是重要的事情没有说,我只得问他。

  “因为你交钱的事,妈妈才去世的?”

  “当然,”他点一下头,“别看我修了这么多年车,其实没有攒下什么钱。父亲出去借了一千五,才到派出所把钱交上的。平日妈连斤肉也舍不得割……她本来身体就不好……”他低着头抹了一下眼泪。

  “你到底做那事了没有?”我问他。

  “想做,当时真想,要是警察不去,我就做了……我当时喝了点酒……那个女的先要我抱着她,后来……她的手一碰我的那个,我就射了。我都快三十了,第一次接触女人,我本来不想接触的,可是到时候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人家有钱的包二奶,我这穷汉连个女人都碰不到,一碰到了,代价就是二千元,还陪上老娘一条性命啊……”

  “那你为什么要承认嫖娼呢?”我问他。

  “害怕,他们打了我几下,”他说。“只要交钱,他们说就替我保密,所以……”

  “我没有借钱给你,不恨我吗?”没有借钱给他,我心里非常后悔;如果当时我答应借钱给他,他母亲就死不了了。

  “恨你?我恨我自己——是我不对,向警察借钱?笑话……当时我是糊涂了,请你原谅。”

  他干了几年维修没有攒下钱——我相信,他这个人不能做专卖,心眼太好,该要的钱不要,有时候还要往上赔钱;我在他那儿给摩托车换过两次机油,他都没有要钱。当时我还想以后买点东西送给他,可是直到现在也没给他什么。

  我们警察是什么?我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警察已经成为一种六亲不认的工具,还有没有人性?高三贵母亲的死亡,表面上是高三贵自己造成的,实际上却是由警察造成。事实是这样,可是谁又能把事实暴露出来?高三贵自己没有这个能力。由我来,我又是警察……

  “我以后不维修车辆了,”高三贵说,“到外面去打工……我现在有力气……”

  还未等他说完,丛容手里捧着一束鲜花走了进来。他急忙握了握我的手,离开了。

  “我是在下面服务台上的登记薄上发现你名字的,”丛容说,“听说你执行任务受的伤,没事吧?”

  “执行任务?”实际是出去办私事受的伤,怎么能变成了执行任务呢。

  “是啊,邢侦队周队长说的,”丛容说。

  周队长是邢侦队的副大队长,是黄景的顶头上司,不知道黄景对他说什么了。

  “你来医院做什么?”我问。

  “爸爸在这里呀,你救了他以后,他就在这里还没回家呢。”丛容把花放在窗台上。“我天天到这里来看他。”

  白天看她的感觉和晚上看她的感觉有很大不同,夜晚把她白皙的皮肤和迷人微笑给贪污了,白天又把她显得过分得漂亮和妩媚。我有很多问题想问问她。可是我脑子里却先猜测她有没有对象或是有没有结婚。人首先是自私的,师傅教我们学功夫的时候总这么说;要想功夫好,首先要自己的身体好。这就是自私的一种表现。我笑笑——为自己给自己的辩解。

  “爸爸爱你吗?”我说。

  “哪有父母不爱自己孩子的?”她说。

  “可是你自己做个体——当官多舒服,”我说。

  “当官?有很多人问我这个问题,也有很多人叫我当官。——我不是不愿当官,愿意当。”

  “那你为什么不当?”

  “这要看官是谁给的了。现在咱们这个社会做官的,都是花钱买来的——你信不信?”

  “不信,有些不是。”

  “有些是靠所谓的政绩,但是这政绩也是浪费人民的钱和物得来的,还不如直接花钱买官呢。”

  “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要改制拖拉机厂?”

  “改吧,和我无关。”

  “和你爸爸有关系吧?”

  “有人想花小钱买拖拉机厂,爸爸不同意。”

  “可是市委书记同意。”

  “谈这个做什么?”丛容不高兴了,“我并不愿意和警察在一起,但是你例外。哈哈……”她笑了笑。

  “人家结婚的时候你去服务,”我说,“可是你自己……”

  “你结婚了,”她说,“就别打我的主意了。——我没有结婚。我也不会嫁给一个警察的。”

  “为什么?”我有些不高兴了。

  “你不知道吗?”她准备要离开了,“警察的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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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正文,第三章

  龙腾小说网欢迎您()派出所所有的人都来看过我,甚至公安局别的部门也有人来过,还有——县政府机关的人……我真想逃离这个病房,我已经害怕有人进来了。我知道他们来看我的目的:就是因为我救过县长。没人问我受伤的过程,所有的人都嘱咐我在医院里多住些日子。所长拍着我的肩膀,叫我什么也不要想,安心养病。现在的人啊,真的叫我费解。

  我已经在病房里过了一夜,但是最应该来看我的人却没有来——我的妻子。

  我跟黄景要了那个被害姑娘的画像看过了——没错,她就是岳父家电脑上那个裸体姑娘。

  公安局已经成立了“8.01”谋杀破案小组。下午,当我悄悄逃离了医院的时候,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一个电话亭,把岳父电脑藏有被害姑娘照片的事报告给了周队长,他是“8.01”谋杀破案小组组长。

  “也许这是一条重要线索,”周队长的声音很沉稳。“——这事你对别人讲过吗?”

  “没有,”我说。

  “注意保密,注意安全,”周队长挂了电话。

  鞋子挤得姆指有点痛,走路时也有点瘸——走出医院真好,可惜我没有想好要去的地方。

  我心里对妻子有些怨恨了:走就走吧,已经两天多了,为什么连个电话也不给我?手机虽然进过水,但是昨天就好用了。妻子在哪里呢?

  我缓缓地沿着大街行走。当走到农业银行门口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开过来,我正准备招手上车——这辆车停住,挡在一个刚提过款,从银行走出来的姑娘面前。此时,从银行里走出来的一个男人,经过姑娘身后的时候,出其不意地抢去了她的提包。而出租车的车门已经打开,抢钱的男人像猴子一样敏捷地钻进车里去了:这是有预谋的抢劫。

  我没有穿警服,所以无论车上的人还是抢钱的人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我的动作像闪电一样得快——我挣掉了几只扣子,把上衣脱下来,像鞭子一样抽向车门,使车门没被关严;我使劲一拉衣服,车门就开了;我跳到汽车跟前,伸手抓住了握方向盘的那个家伙。抢夺姑娘提包的那个男人向我挥出了匕首的时候,我已经把开车的人拉出车外——本来向我刺过来的匕首就扎进了他的肚子,他大叫了一声,身体就不动了。

  一看伤到了自己的同伴,行凶的男人扔掉了匕首,从车的另一侧钻出车门逃跑。我绕过汽车,追出二十米,挥起衣服抽到了这个家伙的头部,衣服在他的脖子上绕了一个圈;我一拉,他就摔倒在地,抢来的提包也掉落在地上。

  我掏出手机——“我已经打过110了,”姑娘过来拣起自己的提包,对我说。

  “我打120急救电话,伤了一个呢,”我说。

  “活该,”姑娘说,“死了才好呢。”

  有好多人围拢过来看热闹。地上的家伙想爬起来,我踢了他一脚叫他再次躺下了。我打过120,就用衣服把这个家伙的两只脚绑在一起。

  “钱没少吧?”我对姑娘说。其实歹徒还没有时间打开过提包。

  “没有,”姑娘已经检查过提包了。“谢谢你,陈大哥!今天要不是你,这五万元就叫这两个坏蛋抢走了。”

  她认识我?我仔细地看着她——想起来了:山下商店里的姑娘,那天她走出商店给我送雨伞,雨水淋湿了她胸前的衣服,清晰地暴露着自己所在的位置。

  “怎么知道我姓陈?”我问她。

  “你那天是救人的英雄,”她说,“我打听过你叫什么。”

  我从口袋里掏出几十元钱递给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悄悄对他说:“请你到商店给我买把雨伞,剩了钱你买本子做署假作业。”

  “可是我的署假作业完成了,”男孩接过钱说。

  “那你就去买你喜欢的东西吧,”我说。

  男孩就高高兴兴地跑开了。

  因为抢劫案就发生在县城的大街上,不到十分钟,警察和医生都先后赶来了。

  “你又成了英雄!”黄景从警车上跳下来,过来对我说,“不过,我没想到是你干的,我以为你还在医院里呢。”

  我什么也不想说,我心里已经对他存有疑心。

  黄景先给歹徒戴上手铐,然后给他解开了脚上的衣服,和另一个警察一起把歹徒押上了警车。

  那个受伤的歹徒不停地叫着,被救护车拉走了——有几个警察陪着。

  姑娘已经跟警察讲明了事情发生的经过,男孩也把雨伞给我买回来了——那天姑娘借给我的雨伞在回派出所的路上,被风刮坏了,所以我要换她把雨伞。

  “你这是做什么?”当我把雨伞拿给姑娘的时候,她说,“不用说是把雨伞,就是一把金伞,我也不会要的。”

  “借东西就要换,”我说,“你就拿着吧,我还要回家呢。”

  旁边有的人说,要是警察都和我这样就好了。说话的人对我流露出亲切信任的目光,我对他笑笑,心里很舒服。

  “回家?回什么家?”姑娘故意板着面孔说,“到下班时间了吗?”

  有的人开始笑。我的脸红了。

  “我正要找咱们镇上的警察呢,”姑娘说。“俺家的仓库昨天晚上被人偷了,丢失了十多包尿素,你管不管?”

  “你早报案呀,”我埋怨她。

  “本来打算不报案了——以前商店被人撬过,损失也不少,报了案也没有用——捉不到坏蛋。现在报,相信你能捉到坏蛋。——走吧,跟我一起去破案吧。”姑娘指指放在一边的摩托车。

  “是啊,你快跟她去吧,”有好多人对我说。

  “我当然要去,”我对他们说,“只是我不想和她一块走。”

  有些人就笑了。

  手里拿着雨伞,被姑娘用摩托车带着来到她家——哪有什么失盗的事情,她完全是在欺骗我。我把雨伞放到墙角,走出了她的家。

  “你真的要走吗?”她追出来说,“真的要走,骑着我的摩托车吧。”

  我不愿理她,也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这个村的治安主任跑过来,拉位我。因为各村的治安主任经常到派出所开会,所以我们相互认识。

  “秋果叫你来,”治安主任对我说,“就是感谢你,没别的意思。——看你一瘸一拐的,脚没有事吧?来来来,坐下来说。”他把我拉到路边,叫我坐在柳树下的石头上。

  姑娘正呆呆地站在商店门口,差一点就哭了。

  “不瞒你说,秋果提这五万元里,就有她外出打工挣的二万,另三万就是这五、六年商店和果园收入的——家里就这么多钱了。她今年都二十八了,省吃俭用的,我也感激她……我在城里买了楼房,二十多万,贷了一些线,再加上刚从银行提出的这五万,还有和亲朋好友借了一点……都怨我那个城里的老婆,非要买什么房子不可……真的,真的,要不是你,秋果她……我……我好真的会去上吊,谢谢你了,一生感激你……”

  我这才明白,姑娘就是治安主任的妹妹,名字叫秋果。

  “今天家里杀了只羊,卖了一些,留了一部分,请一请借钱给我的人,农村就这习惯。你就别走了……我本来还想把所里的几个人叫过来……就不叫了,家里没有什么好菜,真是的……”

  他的父亲也走过来了,一直看着我,嘴巴老是一张一张的,想说点什么。

  “领……领……领导……”他终于说出来了,“要是俺……俺有钱……要是俺有钱,我们家就……就至少送你一……一万元,你应该得到,今天不给,也给你记在你的账上……早晚要给你……”

  他越说语越流利,我只是听着,他只有说完了,心里才会痛快,气会喘得顺畅。农民都很实在,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可是他们世世代代都和贫困粘在一起,我喜欢他们,喜欢他们的实在。好在秋果只欺骗了我一“半”——她家的商店以前确实被撬过,而且是处于好心,所以我就原谅了她,答应留下来吃了饭再走。

  秋果和她母亲,一个头发苍白的胖女人忙着收拾屋子,忙着洗桃子和苹果,忙着给我擦橙子,总之,生怕怠慢了我,我真的后悔答应留下来,给他们增添了很多麻烦。

  这里地处两山之间,竟然接收不到手机信号。我多么希望妻子给我来个电话啊。我坐在橙子上吃了一个苹果——还不到三点,农村吃晚饭都很晚,剩下这几个小时我能做什么呢,我有些心烦意乱。

  秋果看出了我的心思,找了几本过期的杂志给我,我随便翻了几下,就丢下了。

  她坐下来,拿起一个苹果削着皮,小刀在她手里轻巧地把果皮薄薄地剥离开果肉,刀面反射着她眼里温柔的光,刀柄上则滴落着从果肉里渗出的白色汁液。

  “今年没有出去打工吗?”我随便地问了她一句“春天出去过……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活儿。”她看着我说。

  光凭外表,看不出她是个农村姑娘。我这才注意到她又细又浓的眉毛和妻子的有点像。但是胸部却比妻子的高多了。有本书上写,没有结婚的男人喜欢注意女人的脸部;而结婚的男人才喜欢注意女人的胸部。

  当她把削好的苹果双手送到我面前时,我红着脸站起来:“请你不要这样,把我当成你一个普通的朋友就行。我不要了。”

  我也没有接她手里的苹果。

  她不高兴地离开了。从她的眼神里,我知道她喜欢……喜欢什么?——我恨我自己想入非非。

  正当我打算离开屋子出去走走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吉普车的声音——肯定是所里的车来了,我对所里这辆吉普车的声音太熟悉了。

  “老大爷,你没看到派出所的陈刚有没有来过这里?”所长打听秋果的父亲。

  “我在这,”我应着,并走出了屋子。

  秋果跟在我的身后。

  “陈刚……”所长笑着说。秋果的妈妈已经把刚才秋果削好的苹果递到所长手里,他拿在手里:“谢谢……”并没有吃,而是放回到盛苹果的盘子里了。

  “有任务吗?”我已经料到他来找我没有什么大事,他显得非常兴奋。

  “没有……不,是有任务——”他马上变得严肃起来,“今晚陪县领导吃饭——吴书记请……吃饭,你我都去。”

  他紧盯着我的脸:平日,不管谁请我吃饭,我都会拒绝的;有一次,他都火了,说不会吃饭,肯定就不会工作;我顶了他一句——电脑倒不会吃饭,工作却非常优秀。从那以后跟他见面打招呼,他都是哼哼呀呀的,好像根本就不认识我似的,爱理不理。

  “不去,”我说。

  他极力忍耐着心里的火气,笑笑:“就算我求你,行吧?”

  “为什么不去?”秋果插嘴了,这让我很反感。

  所长高兴起来,看着秋果。

  “书记怎么了,首先是一个普通的人,你可以利用吃饭的时候和他交朋友嘛……”秋果说。

  我从内心厌恶像她这样的女人,好像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不知道。不过,我决定要去吃这顿饭了,因为我想利用这次机会,了解一下拖拉机厂改制的事。我想知道,到底是谁敢对县长的女儿动手。

  “好吧,我就去吧,”我说。

  所长高兴地拍了我一下肩膀,对秋果伸出了大姆指,笑笑,眼睛眨了两眨,表示谢谢你,以后我可以为你办事。相信这么聪明的秋果一定能读懂他眼睛表达的意思。

  “我也去,”秋果说。

  已经上了车的我又跳下来:她疯了吗,开什么玩笑?但是秋果是认真的,她不看我,一直盯着所长。

  所长也没料到秋果会来这一手,毕竟他工作时间长,处事的经验多,心里的惊异半点也没有表现出来;他把右手放在面部,做“扇子”扇风的时候就是在思考,把手使劲放下的时候就是否定,把手抬到空中——就是赞成了……

  “不行,你去做什么?”我说。

  “这个嘛……”所长说,他把手抬到空中,“去就去吧,就说你是派出所的临时工,做饭的,品尝县宾馆的口味,是来学习的……”

  “谢了,”秋果高兴地上了吉普车,故意不看我,把脸转向一边。

  我这才发现她给我削完苹果后就换了一身衣服,白色的连衣裙,像朵花,也许只要等待赞美的语言像雨一样落到她身上,她的美丽就会绽放开来的。

  我品尝到了做官的滋味,就像闭着眼睛坐在小舟上,随便地漂吧,有人推着小舟走,有人把一切放到了小舟的周围,你想要什么,只要伸手就行——我被安排在吴书记的左边,所长在吴书记的右边,秋果就紧挨着所长;一桌八个人,有人倒水,有人点烟,还有的人在一边站着,听候吩咐。

  一个个的菜像组成一条长长的蛇一样,被人捧在手里不断地放到可以转动的圆桌上。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屋子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了,我觉得呼吸都很困难。

  吴书记是县委书记,不怎么说话,他的脸好像不是肉长的,而是由各种复杂的东西组成的,你可以从他的脸上看到会议的场面,听到做报告的声音,甚至还可以看到有人拿着钱和东西送礼。——吴书记的眼光倒像鞭子一样能“抽”起来,“抽”到谁,谁就浑身颤动了一下,心里痛但是脸上却装着笑。

  “小陈呵,”吴书记说,“多大了?”

  “二十七,”我说。

  “有对象了吗?”吴书记接着问。

  “结婚了。”

  吴书记愣了一下,随后又点点头。

  马上就有人告诉他,我的岳父是省名星企业家梁国超。吴书记又点点头。

  “子良,”吴书记说,“追捕中队什么时候开始办公?”

  子良就是赵子良,是县公安局局长。

  “吴书记,”赵局长说,“明天就可以。”

  “明天?”吴书记说,“小陈到中队报道了吗?”

  “没有,”赵局长说,“他不是受伤在医院里吗——哦,他又立了一功,我们正准备给他申请三等功呢。他可以明天报道,今晚就下调令。——老孙,叫小陈明天到公安局追捕中队报道吧,局党委已经研究决定,叫陈刚同志出任追捕中队队长。”

  所长叫孙勤,比局长大。

  “是,局长,”所长说,站了起来,又急忙坐下了。

  “这是干什么呀,”坐在副陪位置上的那个叫钟响人说,“怎么谈起工作来了,真没有意思。”他端起了酒杯,领着喝酒。

  连秋果也干了,她的脸开始泛红,吴书记有意无意地扫她一眼。我是不喝的,沾了吴书记的光,喝牛奶。

  钟响跟我的岁数差不多,我估计他只能比我小。个子比我这一米八零的个子还要高,长得也很帅。旁边站着的女服务员,不断地冲他微笑。但是他好像被秋果吸引了,不断地找话和秋果说;不过,他就是不问秋果的职业和一些私人问题,叫人觉得他是个懂礼貌,善良聪明的男人。女人通常都喜欢这样的男人。

  我猜不到吴书记请我们来吃饭的目的是什么。是他提拨了我,我应该感到高兴,可是我心里却很沉重,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提到拖拉机厂的事,但是他摆摆手,意思就是:你只能听,不能说。我发现,来到这里什么消息也得不到。想到即将要走上新的工作岗位,心里又惶惶地不安,我能胜任吗?

  我也猜不到秋果来这里的目的,她对每一个菜,对每一样酒都很感兴趣。她不断地笑,人家不笑她笑,人家笑她也跟着笑,我越来越讨厌她。

  酒席过半,吴书记的手机响起来,他走出了房间。有人利用这个机会赶紧出去方便。

  秋果真赶“时髦”,也出了房间。她确实是喝多了,有点醉,于是就进了女休息室。她没有坐到沙发上,而是直接进了化妆间,整理头发,整理衣裙。

  想不到吴书记和钟响走进了女休息室,两个人一定是走错门了,而钟响却把门反锁了,秋果只能呆在化妆间不出声,手里的动作也停下来,完全忘记自己在做什么了。

  “书记,”钟响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五百万元的存单,“这个请收好,写的你的名字,密码是你的出生年月。”

  “太多了,”吴书记说。

  “还会有的,等食品厂投产以后。”

  “确定生产什么了吗?”

  “差不多了。”

  “好。”

  “拖拉机厂的事常委会研究了吗?”钟响问。

  “过两天研究,”吴书记说,“丛县长就要回来上班了。他可是个老顽固啊,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什么事也不怕。”

  “看来,得啃一啃他这块硬骨头了,”钟响说。

  两人的谈话,秋果听得清清楚楚。她只希望两人快点从这儿离开。她感觉很闷,于是就把窗子轻轻推开了——风呼地涌进化妆间,吹开了门,窜到休息间,把吴书记手里的存单吹到空中,然后落到一只沙发的后面去了。

  “对不起,”秋果对两个惊讶而慌乱的男人说。

  “你在这做什么?”钟响问她。

  “化妆啊,”秋果边说边走出化妆间,把那只沙发移开,拣起存单,吹吹上面的灰尘,然后才递到吴书记的手里。

  吴书记犹豫了一会儿才接过来,手在颤抖。

  但是秋果忘记把窗子关上了,也忘记系好裙子上的扭扣,风又吹进房间溜过来的时候,连衣裙却意外地从身上滑落到地上,雪白的肌肤和两只几乎要撑破乳罩的,使两个男人都瞪大了眼睛。

  “快穿上衣服,”吴书记无力地坐在沙发上。

  秋果提着衣服又跑回化妆间,把窗户关上,把衣服穿好——但是,她已经打不开化妆间的门了,有人在外面给锁上了。她正想喊叫,突然发现门缝中夹着一张纸条——不要焦急,过会儿我来接你。你想做什么?买衣服?买化妆品?我都满足你。钟。

  秋果笑了,她来的目的就是想交结有权势有金钱的男人,她要踩着别人的肩膀,走出家乡的大山,给自己和家人带来幸福和富裕。

  我一直没有离开过房间。吴书记再也没有回来,别人说他有急事离开了。钟响回来了,又领着大家喝酒,他的酒量很大,喝了两杯白酒,再加几瓶啤酒一点事也没有。但是秋果一直也没进来,我再也坐不住了,走出了房间。

  我先上了趟洗手间。也察看了女洗手间——没有看到秋果。女休息室的门锁着。我下楼问服务台,值班的小姐光说吴书记离开了,至于有没有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姑娘走出去,她并没有注意。

  秋果到底到哪去了呢?

  直到吃饭的人都走了,也没有见到秋果。所长也焦急了。在招待所里等到快十点多,我和他又坐车来到她家。十一点半,村里一家亮灯的也没有了。近处的狗一叫,远处的狗也跟着叫,全村的狗就都叫了。

  我敲了门,是秋果的哥哥开的门。他很吃惊,不知道我们要干什么。

  “秋果有没有回来?”我问他。

  “她二个多小时以前打来电话,说今晚不回来了,已经找到新的工作了,明天可以上班了……近期也不回家了。——你们不是在一起的吗?”

  “是的,在一起的,只是她找到了工作,就离开了?”所长拍了拍脑袋,“都怨我喝多了?好好,好啊,今天晚上这顿饭,她算是没有白吃……我们回去了。”

  “是书记还是县长给妹妹找的工作?”秋果的哥哥很兴奋,心里直夸妹妹有本事。

  “忘了,喝醉了,”所长摇摇晃晃地上了车。

  我把手机号码留给了秋果的哥哥,有什么事,叫他打电话给我。

  回到家里,虽然很累,但是睡不着。妻子好像把这个家,把我全给忘了。脑子里没有解开的问题越来越多,想妻子的心也就不强烈了。

  秋果的影子在我面前晃着。难道是吴书记给秋果介绍了工作,秋果就离开了?那么,两人在哪里交谈的呢?在洗手间的外面,还是在休息室里?我努力想像着。然而,秋果不辞而别叫我接受不了,也不相信她会这样做。

  钟亮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刻。听说他经营着一个建筑公司,和县里的领导关系都很好。我能看出他和吴书记的关系不一般。他会不会是要花小钱购买拖拉机厂的人呢?如果是,我感觉他能成功。现在,县委书记就是一把手,他说什么,谁敢不听?权力高度集中的现象不打破,腐败的根源就永远存在。

  感觉刚睡着,就听到有人敲门——妻子回来了?我高兴地从床上跳下来,冲到门口。——天亮了,我又返身回到屋里,穿好衣服,拢了一下头发。

  “老婆抱着不放吗?”

  “哈哈哈……”

  是副所长的声音,还有其他伙伴的笑声。

  我沮丧地开了街门:吉普车停在一边,除了所长,所里的人都来了。

  “祝贺你高升了!”教导员握着我的手说。

  “是呀……”其他的人说。

  副所长的手机响了,他刚换了一块带摄像头的,故意在我面前晃了一下。肯定又是抓卖嫖娼的事儿得了提成。我没有参与,因此一分钱也没有。

  “我们是来送你的,”教导员说,“你官做大了,别忘了和你一起工作过的战友,适当的时候,提拨他们一下。”

  “别说见外的话了,”我说,“我们永远是战友,等我有什么困难回来求你们的时候,你们能伸出手来就行。”

  “你又见外了,”副所长打完了电话对我说。“请上车,我自己送你,叫弟兄们回去工作吧。”

  车快到城里了,他放慢了速度,注意看着路边的店铺。他以前做过邢警,眼光习惯从别人平常的举动中捕获犯罪的信息。

  “你老婆回娘家了?”他问。

  “是啊,”我不想告诉他实情。

  “像你这么帅气的小伙,没有情妇?”他嘿嘿地笑了,猜测着我内心的反应。“老婆不在,可以体验家庭之外的乐趣呀……”

  “这好像不是我们警察说的话呀!”

  他来了个急刹车,我的头差点撞到了前面的玻璃。他就这副德性,喜怒无常。谁都知道他有个情妇,开着旅社饭店,里面的服务小姐不少,但是从来没有人去检查是否有卖嫖娼的违法事情。他跟赵局长沾亲带故的,同事都让着他。

  我拉开车门,要自己走。

  “对不起,”他拉住我。“——吃过早饭了吗?肯定没有。我也不没有。走,现在还不到七点,而局里八点上班,时间还早,你我去充点‘电’吧。”

  “你自己去吧,”我说,“既然时间早,我自己一个人走。”

  他的手没有忪开:“知道吗,我也到追捕中队了。”

  “你?”我愣了。

  “吃惊吗?”他忪开手,“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告诉你,通知没有下来,是别人告诉我的。到追捕中队,挣钱要比在所里多,所以我很高兴。”

  他到追捕中队的事,一定是赵局长安排的了。我是中队长,那他是什么呢?是个普通的队员吗?可他在所里是副所长……按照正常的推理习惯,他在追捕中队,至少应该担任副中队长了。

  “你知道不知道有几个副队长?”我没有正面问他。

  “一个,就我,”他得意地看着我。

  【全文完】

  字数:21,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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